Neptune.

[# 封冻]



（三）

赵雪扬起手臂的动作掀翻了那张矮脚桌上的水杯。透明的液体顺着桌角流了下来。
她尽力回避着自己的视线，抬起头来有些不甘地凝视着紧紧捏着自己手腕的人。
“在想什么？”对方垂下头来。她的呼吸声响在颈间，因此有些含糊不清。赵雪想要回说些什么，然后因为嘴唇的碰触而猛的顿住了。杨慧的声音埋在她的脖颈处，她衔着那里的一块皮肤。
“…水？”抬起头来。“还是别的什么？”
赵雪看到她眼睛中一片深邃的黑色。
手腕被攥得有点疼。

赵雪清晰的听到唇齿开合的声音。嘴唇，耳垂，顺着线条一路顺畅的向下。
因为她知道反抗是没用的。她任由那个人的腿分开自己的腿，膝盖抵到根部。她把腿缠上去。
随着两人的动作，能裸露在空气中的部分越来越多。刚落下的夜幕中，肌肤的轮廓越来越分明。
赵雪吃力地咬着嘴唇。她尝到很淡的血腥味，又扩散性极强似的填满整个口腔。那双手还是凉丝丝的；白天消失得彻底的那股淡淡的烟味，现在不知为何好像又回来了。手指在胸前停留了一会，满意地听到她极力抑制的颤抖声音后，向下移去。

绷紧脚尖的时候，不可避免的沾到点水。湿凉的触感像此刻正在体内移动的手指，勾弄好像又是无意识的。
赵雪极力抑制着自己的声音。除了埋在深处、细细密密的挑动和进退，带来的要哭出声来的令人厌恶的感觉，还有一些别的。
她看着眼前。盯着因动作而露出来的、对方半截肩膀，她借着身下的动作使着劲，费力地靠了过去，唇贴在上面。
杨慧把她的腿抬高，然后加快了手上的动作。她依旧像是在清洗化学仪器，仔细，轻柔。
这动作里没什么感情。

赵雪听到自己的哭腔了。只有一声，但仍沙哑到自己都无法辨认——狼狈的声音。
她把牙齿嵌到杨慧的肩膀里，尝到血的味道。


冬日的雨夜，水滴没有变成雪花。

杨慧打着双闪。她也不知道自己开的方向正确与否，就只是开着，很茫然。她把广播调低到了最小的声音，小得几乎只能听见张口音，但仍然是能听见的。
除此以外，她还听到雨滴纷纷敲击车窗玻璃的声音。气温很低，指尖烟头熄灭烧到一块小皮肤，她只是蜷缩起来那只手，另一只手打着方向盘。
狭窄的烟雾。
黑夜吞噬了一切可以看到的画面。

杨慧一直觉得，黑夜比白天更美好。
**黑夜绚烂得残酷，无比现实；阳光与蓝天所掩盖的，在星光下清晰得令人惊叹。**
那个时候，赵雪的一只手搭在腿上，另一只手蜷缩在外套里，外套防水的表面湿漉漉的。雨水一滴一滴溅落到车座上，又缓慢的消失。
车胎偶尔颠簸的同时，她的头发也随之颤抖。她垂着头，脸埋在衣领里，那里也沾了水。她的睫毛抖动着，睡得不稳，但一直睡着。
杨慧感觉自己好像从路边捞回来一个小孩子。但她知道不是——而“捞”确然——这副面孔很熟悉，漂亮得很熟悉，憔悴得也很熟悉；是同校的老师吧？好像是今年的新人。是无家可归、被抛弃了吗？还是借酒消愁、忘记了后患？
她马上排除了第二种可能。
是叫……赵雪来着吧？
没有酒精的味道。
杨慧吸了一口气，然后缓缓吐出来；打着转向灯的时候，她只能闻见手上烟的味道。
这个人身上没有酒精的味道。
带回家？
杨慧想着。


驶过第十一个红绿灯的时候，赵雪迷迷糊糊地恢复了点意识。
外套是谁的？
坐着的车是谁的？
昏黄的路灯在半夜同样疲倦地亮着。
她听到讲话的声音。好像…对着电话？

极度的困倦与乏力。
她因为痛楚而无法集中精神。

“是……嗯，捡了个宠物回来。”

烟雾缭绕。呛人的烟味：她又闻到了。

“不能算是…别瞎说。养着玩玩。对，养着玩玩。”

喑哑的声音隐约听出点深处的明亮。好像是在刻意隐藏着更完美的一面，露出的颓废与不安是生硬的伪装。
赵雪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境地。干燥的外套盖过了潮湿，外套上残存的体温。
她又昏昏沉沉地陷入睡眠。



杨慧和赵雪的第一次见面，两人都狼狈不堪。
赵雪记得那天几乎要死掉的痛苦。湿漉漉的，悲伤的，粘稠的，在身上碾成粉末，结成硬壳。她倒在路边，挣扎着想要站起来。她没能成功，然后抱着肩膀哭了起来，这个时候下雨了。
杨慧在驶近那条路的时候，烟头烫伤了指尖。她强忍着麻木的痛楚，看着雨水刷得冲刷了下来。车窗被洗成完全不同的颜色，像封冻的冰面终于化开，澄澈的水波荡漾着——却完全不能给予人温暖。
她的车轮只差一点就要碾到路沿，然后杨慧踩了刹车。
她看到有人蜷缩在角落。



杨慧按住赵雪的脖子，接着向上攀到后脑勺，发丝之间。她把手指插进发丝中，身体压过去。
小心翼翼的，蜷缩，无助，沙发靠垫的柔软。深陷进去，唇齿相依，舔舐，啃咬，吸吮。空气的味道，烟的味道。
赵雪咳了几声。她再向后退去，直到抵到墙。她用手捂着嘴唇，指尖颤抖着。
杨慧把她的动作拉开，然后继续自己的动作。她的手指触到潮湿滚烫的柔软。然后勾弄起来，液体流淌，有点粘。
手指勾弄着神经，神经牵扯着皮肤。皮肤颤抖，一切颤抖。所有都在忠实地传达着快感的信号，是她最想要忘记的。

杨慧再次凑上前去吻的时候，尝到血味。
她帮她舔舐干净，不留痕迹。

“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。”

赵雪艰难地抬起头来看她。
脸上终于恢复点血色、闪烁而低垂的瞳孔。她随着那动作轻微的颤抖着，极力抑制着，神经清醒着，嘴唇又被咬出血丝。
疼痛和愉悦越过了界限以后，变得再难以分清。
“什……么？”

“那也是我在害怕着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