Neptune.

# [封冻]


（五）

赵雪摸索着前进。夜幕低垂，只有屋内的彩灯，相继闪着光。缤纷而灿烂，安静而孤独的光，点缀在圣诞树上的话，顿时显得不那么可怜了。
她很诧异，心里更多的是疑惑而不是感动。她想要开灯，但是客厅的一片黑暗中，她听到了另一个人安静的呼吸声。
一起一伏。杨慧坐在沙发上——她的姿势更像是陷了进去——呼吸很平稳，头发遮住了一半脸。
睡着了。
赵雪摸出手机来看时间。本来以为今天回来的会很早，但是看到亮起的数字时，她竟一瞬间有些迟疑。
竟然已经这么晚了。本来以为好不容易抓住了杨慧的把柄，可现在看来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。从学校到家三十分钟的车程，去掉这一部分，她到家的时候已经接近十一点半。
赵雪不记得在外面呆到这么晚。可能是一半不安一半焦虑的心情，让时间的流逝都变得快了起来。
如果只是为了……圣诞树。大费周章地打电话，在学校还早退；赵雪宁肯相信杨慧借此有别的什么企图。
她走过去，借着闪烁的彩灯光模糊的看了一眼沙发边的玻璃桌。竟然没有烟灰缸，也没有堆积的烟头。
这样反而显得不正常了。
赵雪小心翼翼地把厚重的外套脱下来，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。窸窸窣窣的细碎声响是不可避免的，她俯身将衣服放好，然后坐到杨慧身边。
身躯陷进柔软的布料里，将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。她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。
赵雪眼睛追随着那时暗时亮的灯光。她依稀看到树上挂着的袖珍礼物、贺卡和圣诞袜。单纯的装饰品而已。她这么想着，揉了揉有些泛酸的眼睛，然后转过头去扯杨慧的袖子。
“你想感冒吗？快醒醒。去屋里睡。”
杨慧含糊地应了一声。她等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睛，顺着胳膊上压着的那只手贴了过去。
“喜欢吗？”嗓子有点哑。
没有回应。
“…好吧，真冷淡。”她翻了个身，“虽说我知道你会是这种反应，但果然还是很失望。”
她的声音毫无波动，甚至有点惋惜的感觉也是赵雪感觉不出的。
赵雪重新把目光投到那棵树上。很温柔的光，把整个房间都闪烁着点亮了。
她浅浅地挪动了一下手臂。那个人不动，也没了声响。睡了？
她放轻了声音：“谢谢。”

圣诞快乐。




杨慧感觉自己做了个梦。

空气温暖而荡漾，透在水底，一波一波的浪纹。她用娴熟的姿势划开水，像在泳池里泡了一个夏天。
她伸手去戳坐在岸边的人的肩，水滴从指尖上滚落下来，慢慢渗进皮肤里。
“一直在想，等这一切都结束了，我大概要出去。”
远处的人群嬉闹的水声。杨慧收了胳膊，垫在池边，把下巴搁上去。
“去哪里比较好呢？”
看着她，问道。
“大概是…很远的地方吧。”


“你呢？”
目光柔和地投过来。那个人翻身跃入水里，激起的水花迷了眼睛。
“小慧，你有什么打算？”


“…还是说，继续和我在一起？”



然后她看到自己的眼泪流下来。世界突然变成了一片黑色，只有那滴泪水反着近乎透明的光。
她的嘴唇开合，撕心裂肺的声音，抓挠着；又没有什么头绪。情绪波动平平。
“骗子。”


“骗子。”



杨慧猛地惊醒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