Neptune.

# [封冻]


（六）

“我想去一个能够没有任何阻碍的地方。”
杨慧说，“出国吧。去能和你光明正大地牵手、而不需在意别人的目光的地方。”
“嗯？”

“我想告诉所有人我有多爱你。”

“不必告诉所有人。”
清脆的话语掷地有声。

“只要我一个人知道就行了。”她的嘴唇摸索着杨慧被水浸湿的肩膀，脖子，最后是鼻尖。


十九岁……

真的是很遥远了。


她上一次重新回忆的时候，是发现赵雪的那天。
杨慧沉默地打着双闪。她的右耳朵塞着一只耳机，另一只耳朵空着。淅淅沥沥的雨声，和拨号的声音混杂在一起。
滴。滴。滴。
挂断。
再打，系统默认了自动拨号。

时间久到她几乎要放弃的时候，电话才终于接通。
“我刚出完手术。刚刚手机放在诊室里，现在才看到……”
女声带着明显的疲惫与焦躁，但是刻意抑制着。
“你可真忙。”杨慧扬起嘴角。她知道自己的声音带着笑意，“我可是难得给你打一次电话，懿。”
雨声很噪杂，敲击在玻璃上，劈劈啪啪地响着。
震耳欲聋的寂静。
那个声音再次响起的时候，已经是无奈的了。
“小慧…”顿了一下，迟疑的继续说道，“别这样。”
杨慧看着红色的数字慢慢跳动闪烁着，呼出一口薄薄的烟雾。她咽下喉咙深处的疼痛，说，“我跟你说，就在刚才，我好像发现了个好玩的事。”
没有回音。
“……算了。我都知道你要说什么了。”杨慧听着电话那头的寂静，不满地打破沉默。
故作清高。然后嘲讽自己。然后回避自我。
刘懿。
“小慧，这就是你用来惩罚我的方式？”
“我哪里惩罚你？只不过做了当初和你一样的事。”
“你这分明就是在惩罚我。不要再去…再渴望别的人…把你的那些……”
“什么？”
“把你的那些谎言和自欺欺人的善良施加到别人身上。小慧，别再这样了。”



-“你没有理由让我来体谅你的全部，理解你的过去，感受你所感受的痛苦。我又不是你，我是不可能明白的，小慧……如果你不说出来，我是不可能明白的！”


“我是…捡了个宠物回来。”
“小慧。”
“养着玩玩。”
“小慧！”

杨慧深吸了一口气。她听到那个人逐渐平复下来的呼吸，吐息之间带着极力抑制的颤音。她不知道她在愤怒着些什么。
从一开始，背叛与信任之间就没有那道墙。
雨势逐渐有些缓和，她把手里的烟熄灭。
刘懿。
刘懿……

“小…杨慧，”她的声音突然打破寂静，“你现在还抽烟吗？”
“……抽。”杨慧肯定。

刘懿把白色的灯光熄灭。她一直转着的那只黑色签字笔，好像终于不堪重负地掉了下来。
她的眼睛酸涩得要死。手术灯的原因，也有心理的原因。她瞟了一眼表。
“戒不了吗？”
“戒不了。”



雨渐渐小了。马路被雨水浸湿后，车灯和路灯映着，模糊的光影像是水面的波纹。这个城市仍然冷静而漆黑。
杨慧皱起眉头。她透过眼睛下方那块镜片看到一片黑暗的天空。那片天空正中央，闪烁着一颗耀眼而璀璨的星。
有些还没有干涸的雨水汇成一股，从车窗上分滑落。滑开了视野，像一道泪痕。
杨慧被自己吐出的烟雾迷了眼睛：她已经很久没犯这样的错误；这样的失误在她刚开始抽烟的时候才常有。
她用一只空闲的手揉了揉眼睛。酸涩到了极点，竟然涌出一滴眼泪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