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断舍离”

OLA(3)

(3)

 

“所以你要给我讲故事?”

杨冬乜嗓音还有些嘶哑。她捧着面前的杯子,抬起眼来,声音有些不可置信。

赵厢点头。她用刀叉划开不是很熟的牛肉,肉汁流了出来。

 

赵厢用空闲的左手将烟掐熄。灼烧的火苗片刻暗了下去,指尖的皮肤被烫的有点儿疼。

随着唯一的光源消失,她所处的环境重新陷入黑暗。把烟梗丢掉,她从右腿侧掏出一片芯片,勾掉包装袋的动作有些不熟练。

她重新将视线转移到瞄准镜。视野重新清晰,面容可辨的一个人影。她一边观察着,一边感慨这年头养活自己越来越不易。

竟然都要狙击致死:和平谈判不好吗?赵厢现在都忘不了自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,领事惊讶到轻蔑的表情。

那是个纯正的猎人——准确的说,吸血鬼猎人——提起吸血的小东西就语速飞快,好像在刻意略过自己厌恶至极的东西,“处理”起来却纯熟不已。他是不是一个标准的模板?

视野剧烈地抖动一下,她连忙转回思绪。因芯片而透红的瞄准镜里,除了自己一直在盯着的那个身影,又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陌生的。

 

谁?

 

赵厢面无表情地将枪杆向左移了几毫米。视野因此剧烈颤动,她耐心等待着平稳。

——眉眼清秀,左眼旁边有颗痣,抿起嘴笑的样子有些不近人情,但又充满矛盾的美感。赵厢吓得打翻了枪。

 

她怎么来了?

把出门前的叮嘱当儿戏吗?…还是说,压根儿就没在意过?

 

她手忙脚乱地扶着枪,突然听见耳蜗里剧烈的警报声。她所处的地方、明明隔着三个街区的楼顶空无一人,此刻却突然亮起了灯。赵厢向后跳了几步躲到阴影里,重新调整芯片的焦距,清晰的视野晃动着映入眼帘。他们笑着望向这边的方向,然后身形一晃,像错误的数据一样在屏幕上消失了。

事情不妙。赵厢马上意识到他们快要过来了。她翻到天台的一侧,脚下没有支撑物。她用一只胳膊挂在墙壁的管道上,一边小心翼翼的维持着平稳,不让自己掉到身下的车水马龙处去。她感觉到大脑很混乱,寂静被打破,取而代之的是噪杂的车流杂音。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近。

是熟悉的声音——赵厢彻底乱了。她胡乱踩着脚下的空气保持平衡,毫不在意金属制品相触的咯咯声。

还是那个问题。

上扬的嘴角,微微的弧度,没有丝毫深意的目光,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在瞄准镜里也好,她看过来的时候,赵厢觉得有什么东西爆炸了。她怎么会在这里?

果然就不应该收留来历不明的人。赵厢愤恨地想着。

 

来历不明的吸血鬼。

 

“啊,原来你在这里!”

冰凉的手指覆盖上自己死命扣住管道的手。鲜血淋漓和汗水湿透。赵厢听着这上扬的愉快声音,竟觉得有些毛骨悚然。

“你的枪呢?”她将赵厢拉了上去,一面低着头四处寻找着,“刚刚还看到了……”

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要干什么。”赵厢感觉自己正咬着牙。她身后站着的人发出一声嗤笑。

“我派了援手过去,你先撤退。我觉得你可以找到办法。”指挥的声音传到耳朵里。

赵厢继续说:“如果下次还能有幸见到你……”她向后退了几步,然后跳下了楼。

 

赵厢现在还在后悔。她当初没能说完这句话,这种残缺的隔阂永远挡在了她和生死之间。

她跳下去的时候,楼顶爆炸了,像是计划有加一样。那场事故没有实际意义上的伤亡,这才是真正滴水不漏的缜密计划。她再次面对了几天空房,用汽水作晚餐时也没人替她抱怨

赵厢以为她死了,然后她真的死了。

三天以后她执行任务的时候,接到“死亡通知”。打印精致的报告单,红色的印章盖在那张脸上,精美温柔。后两页是发现现场的报告,她没细看,草草翻了几页结束。

所以那次任务没失败——第一个念头。

 

“我不想说‘爱’那么矫情的字眼。”赵厢被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,面无表情地将叉子插进牛排里,“还有下次请把牛排煎熟一些。我不想和你一样。”她看着争先恐后涌出的淡粉色肉汁。

对面坐着的人咬掉最后一块没化的肉渣。“不管问多少遍都一样冷淡呢……”

“知道你还问啊。”

她抿起嘴巴笑。

 

 

赵厢看眼前的人呆了好久,摊开手掌:“讲完了。”

杨冬乜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。她用手很小心地擦掉唇边的血迹,然后问道:“所以你给我讲这些是为了什么?你是同性恋?”

“看样子我真应该一枪崩了你。”赵厢答道。

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有这种电视剧情节一样的悲惨经历吧……”杨冬乜继续舔舐着杯里的血液,含糊不清地说,“但是我仍然要向你表达感激之情。谢谢你救了我。”

“虽然你一会儿可能就要杀我了。”

赵厢有些诧异地扬起一边眉毛,看着杨冬乜:“看样子你已经做好思想准备了。”

“嗯……”对方漫不经心地向后退了一步,然后踩下床。“所以我要逃跑了。

 

 


TBC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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