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断舍离”

OLA(1)

(1)

 

云朵将天空压得很低,灰蒙蒙阴沉沉,一副快要落下雨来的样子。教室里迫不得已亮起了灯,学生们书写的刷刷声更加清晰整齐。杨冬乜在讲台上换了个姿势,病怏怏地趴在桌子上。

“老师,”课代表突然放大的声音让她下意识地向后缩了一下。她甚至没看到那家伙是怎么走上讲台来的,视线凝聚在学生白皙细嫩的手腕皮肤上,近在咫尺。

 

咕嘟。咕嘟。鲜血涌动和吞咽唾液的声音。

 

“啊…”杨冬乜强迫自己转移视线,装出没睡醒的样子,“什么事儿?”

“考完试卷子收起来,要放到办公室?”学生显然没发现她的异常,继续询问着,“还是放在教室里?”

我靠。杨冬乜很没素质地在心里骂了一声。我快要饿死了,看不出来吗?

“放办公室就行。”迫不得已回答的虚弱声音。

课代表答应过后,转身回位。

娇嫩的皮肤闪烁的色泽还在眼前留有残影,腥甜的、滚动着的甜美气息像脑电波一样将她整个人协调到了同一步调。明晃晃的白炽灯让她感觉无处遁形,杨冬乜重新瘫在桌子上。

 

两件很丢人的事情。

  1. 她杨冬乜都这把年纪的人了,在如此日新月异的新时代里,竟然还作为一只吸血鬼存在着。

  2. 她,一只安分守己、从不害人的吸血鬼,竟然因为备用的血包匮乏,快要饿死了。

 

她精疲力竭地抬头看了一眼表。分针毫不紧张地向前迈着步子,她觉得眼前一黑,然后开始冒出无数闪烁着的星点。

杨冬乜以前从来不知道吸血鬼会因为饥饿而死。此时此刻,她后悔了——担任教师这个职业的第三年,她才后悔了——为什么要当老师?面对眼前一教室的新鲜食物,她还要强打精神,装出笑脸,伪装出虚弱的样子说着“我生病了”,一边想着早退的借口。

她是老师诶!为什么还要思索“借口”?

想到这儿,杨冬乜果断地——刚抬起的手臂顷刻软了下来——挥手呼唤课代表。等这个善解人意的女生走近了以后,她伏在她耳旁说道:“老师今天身体有点儿不舒服。能不能……”

得到许可后,她抓起扔在地上的包,艰难地扶着墙壁走出教室。在走廊里艰难地挪动着步子,她竟然没有听到身后小鬼们的欢呼声。可能自己的脸色真的很可怕。这么想着,杨冬乜开始盘算生计。

首先,她不是那种宁愿自己饿死也不捕食人类的傻白甜。她现在一秒钟也坚持不住,包里也没有多余的口粮。准确的说,她所有的口粮已经因为昨晚的惨祸而毁得一干二净;其次,协助者也不在身旁。

快要僵掉的思绪艰难地转动,她决定在学校里开荤。

没错。她才不管什么辞职、警察,如果闹出什么乱子,就再抹去这个地区的身份。大不了再迁徙一次,不过就是处理新地区的同伴比较复杂。

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她真的要饿死了。

 

就是下一个走过来的人,没错。下一个拐角,她肯定会遇到一个人。

不管是老师还是学生,领导还是干部,男性还是女性,只要不是一坨会移动的植物,她将要来者不拒地塞入口中。虽说现在食品中毒严重,年轻人的血液仍然是上好的品质选择。她会从颈动脉开始咬,这样猎物不会出声。

天气昏暗,马上就要下雨了。离最后一节课结束还有二十分钟,她不必担心被别人发现。当然,现在如果被别人发现更好,她男女老少通吃,正好还能多备点儿口粮。

杨冬乜觉得如此巨额的脑力运算已经消耗了一大部分的精力。她艰难地靠着墙,没有了向前挪动的力气。

渐渐靠近的脚步声。她闻到香甜的气味,不咸不淡地扩散在空气里,弯曲成有魔力的手指形状。她感觉大脑一阵混乱,像是有人伸进了一根针慢慢搅动。一股莫名的兴奋与麻痹神经的快感顺着血腥味爬了上来。

 

越来越近……

 

杨冬乜已经几百年没杀过活人了。她不知道自己的手法是否纯熟。

 

啪嗒。啪嗒。啪嗒。

 

长卷发的身影在转角处出现。她莫名觉得有点眼熟,所以更加犹豫。

 

 

赵厢继续按照预定的路线向前走去。越接近三楼的拐角,左眼视角内的红色就越来越浓。她被那刺耳的滴滴声烦得不轻,用一根指头将贴在瞳孔上的那片薄膜沾了下来。视野恢复了正常,程序化的标示与路线图顿时消失了,这让她清净不少。她把那片薄膜卷成一团随手丢到角落里。

尽管没有了预期计划,她也能轻而易举地找到那个吸血鬼的位置。

赵厢觉得自己差不多要对这份工作感到厌烦了。她一直觉得吸血鬼这种生物存在在世界上天经地义,完全没有赶尽杀绝的必要。

存在即真理。

她又想到这句一直坚信的话,但是——自己毕竟是为了猎人区服务的人。

她眨了眨眼睛,再次想到那片做工精良的芯片。

真是时代在变化,连铲除吸血鬼的方法也变得如此精密快捷了。

不过她还是喜欢自己动手。赵厢摸了摸放在腰侧的血包,黏糊冰凉的橡皮膜的触感。这是为了引诱“客人”的诱饵。

她轻车熟路地转过拐角,然后放缓了脚步。果然,下课铃还没打,有个人影伏在墙边。赵厢被吓了一跳,停住脚步。但是那个人垂着头紧缩成一团,看不出有什么生命迹象,但很明显地能判断出是个吸血鬼。

她又走上前了一步,才发现那是个老师。没穿校服,衣服松垮。明明已近冬天还穿着开衫,头发垂到颈部,末端卷起弧度。竟然是个女的。

在赵厢飞快地分析眼前捕获的消息时,人影动了起来。她向后退了一步,但是还是被抓住了。钳着肩膀的力道格外大,对方的发丝垂了下来,竟然是甜甜的香水味。

“好像饿坏了……”赵厢咕哝了一声。她试着摆动肩膀挣脱几下,但是锁骨靠上的地方很快传来了刺痛感。迫不得已抬起胳膊,她向这个人的脖子后面结结实实矛了一拳。

噗通。

应声倒地。软软的身体没有一点力度,好像刚才的动作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。隐约看出侧脸的线条很精致,睫毛紧闭。唉,可惜了。

赵厢在心里感叹一声,然后从血包后侧摸出镀银的针管。她把那个人在地上翻了个身,打算扎下去之前偏头看了那人一眼。

然后针管就掉在了地上。

 

杨……杨冬乜?

赵厢擦了擦自己的眼睛。她从口袋里掏出一片崭新的薄膜附在左眼上,再次打量了一遍。没错,濒死的吸血鬼,这栋大楼里唯一一个。现在倒在地上,没什么生命体征,但还活着。

 

杨冬乜。

 

 

 

TBC

评论
热度(7)

© Neptune. | Powered by LOFTER